国步艰难，不坠青云之志：抗日烽火中的萧步云

童明

      萧步云，字少石，广东新会人，曾代表陈炯明参加致公党“一大”，后在致公党“三大”当选为致公党中央委员会执委兼侨务部部长。抗战期间，作为华侨代表，常奔波于中国与欧美各国之间，为抗日战争筹款出力，不辞辛苦。目前对于萧步云生平事迹鲜有详尽的历史记载，本文通过挖掘报纸新闻档案和党史资料，努力梳理并还原萧步云那份以己之力，爱国报国的青云之志。

      1925年，萧步云参加了中国致公党总部开幕礼，即致公党“一大”，关于他的参会身份，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观点认为萧步云作为陈炯明亲信代为参加，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他是作为致公党重要党员的身份出席此次盛会。而与此同时，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在美学习战斗机驾驶的学员，这重身份也让他对航空领域有了更多的敏感性。在致公党“一大”召开前，萧步云和陈应权一起在美洲游说建党事宜，足迹遍布墨西哥、加拿大、美国和古巴等地。1925年2月28日，萧步云在加拿大域多利（今维多利亚）就建党之事与域多利致公堂达成了五项协议，其中一项便是“设立航空学校”。

致公党一大上部分参会人员合影，左一为萧步云

      1926年，萧步云计划回国，这名从美国东方陆军航空学校毕业的飞行员热切盼望能在祖国的上空翱翔。但此时老领导陈炯明已退居香港，再无自己的部队，而当时国内最好的空军是奉系的东北军，在1924年的直奉大战期间，东北军的30架飞机对直系的靳云鄂部队造成了重大打击，其空中优势在多场战役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尤其是在山海关之战中，东北军的空中轰炸直接导致了直系军队的溃败。在陈炯明看来，去东北军是萧步云施展才华最好的选择，于是陈炯明给当时奉系实权派人物杨宇霆写信，希望能让萧步云加入东北军[1]，其受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尽管后来因各种原因，萧步云并没有回国，也没有参加东北军，但他的心却和中国的东北一直联系在一起。

      1931年1月11日，萧步云被推选为纽约致公堂主席。同年九一八事变爆发，身怀航空本领的萧步云抱着保家卫国的决心，立刻在美国组织了十余名飞行员、机械师一同回国来到东北，希望能在蓝天上为祖国一战。无奈此时东北局势已经完全被日本人控制，昔日强大的东北空军，在九一八事变后的第二天，就随着日军占领了沈阳东塔机场而终结。再优秀的飞行员也受制于飞行资源的匮乏，无奈之下，萧步云只能回到关内等待下一个击杀日寇的机会。

1932年淞沪抗战（“一·二八”事变）爆发后，萧步云立刻向西南空军司令张惠长表达了要上场杀敌的决心。张惠长是广东中山人，我国最早学习航空驾驶的人员之一，并在淞沪抗战前，他刚刚发出了空军人员誓不参加内战的通电，得到了广东空军的响应[2]。张惠长与萧步云相约，面对日寇的侵扰，应“以铁血御暴”[3]，并派丁纪徐率八架飞机北上支持淞沪抗战，另由萧步云带领两架飞机一同前往上海。中国空军在1932年2月的淞沪抗战中奋勇杀敌，击落敌机十余架，击伤敌机数十架。

参加淞沪抗战的广东空军第二中队

      东北地区日寇肆虐日甚，辽宁北镇人朱霁青不顾蒋介石不抵抗命令，于1932年初回到家乡辽西地区组织了辽热抗日义勇军，并成立东北抗日救国军总监部。朱霁青早年曾参加中国同盟会，是一名有颇有影响的抗日将领，回到辽西后，朱霁青除积极联络各股抗日武装，协同对日作战，还积极发动群众，宣传抗日救亡，创办了油印小报《抵抗》[4]。在他的奔走呼号下，热东、辽西一带的自发抗日武装都逐步加入了总监部的军事序列，各路义勇军也因此都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仅朝阳县二十家子一带，各乡村2个多月就有两千余人参加了义勇军。朱霁青的部队在1932年4月和10月，两次攻打义县的日寇，更是被传为抗战中的佳话。

      但随着战事的进一步推进，东北抗日救国军的抗日斗争开展越来越困难。首先就是经费上，东北抗日救国军战斗的地方多数为深山老林，交通不便，生活艰苦，且由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他们能获得的外部经费也是寥寥无几。其次，日寇的空军战斗力太强，东北抗日救国军面对日寇的飞机轰炸，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时遇敌机来攻，无法制止，任其下弹，焚如屠杀。”[5]筹得经费并且尽可能组建一支空军成了朱霁青首要解决的问题。恰好在这个时候，萧步云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报载萧步云“为人清廉慷直，于六年前在美国实习战斗飞行术时，曾兼纽约及各大埠中华公会总经理等，故在美华侨，信仰其人格尤甚。”双方一拍即合，任命萧步云为东北抗日救国军空军司令，“赴欧美购办飞机及募款”。

1932年，出任空军司令的萧步云

      1932年10月22日下午，萧步云从上海乘坐法国轮船安德莱蓬号取道巴黎前往美国[5]，同行的人中有萧步云夫人刘梦莲、女儿萧秉珍、侄女萧秉瑜，还有机械师江南。按照计划，萧夫人刘梦莲到达美国后，也将去进入航空学校学习半年飞行，以待将来回国杀敌。10月28日，萧步云一行到达越南西贡。在这里，他们受到了当地华侨的热烈欢迎，在与华侨座谈的时候，他再次提起了此次去美国的目的是“筹款购机”“请海外侨胞助款返国”“购买棉衣与义军作御寒之用”等任务。

      10月31日，轮船从越南启程继续前行。按照计划，他将先去法国拜访中国驻法公使顾维钧。顾维钧曾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作为国际联盟李顿调查团中唯一的中国顾问，曾前往东北调查“九一八”事件和伪满洲国成立的真相。萧步云此次去欧洲和美国，也想在路过法国的时候拜访顾维钧，把东北地区遭受日本侵略者的残酷行径通过顾维钧的影响公之于众，唤起更多欧洲人的关注。

      目前萧步云到达法国后的情形无从得知，不过根据顾维钧回忆录的记载，顾维钧其实在1932年10月6日就从巴黎前往日内瓦了。顾维钧在10月2日到达巴黎后，递交了国书，然后去使馆安排一些具体事务工作，因此时国际联盟正在日内瓦召开第十三次全体大会，李顿调查团的报告也刚刚公布，为了能在国际联盟的全体会议上更好地解释说明，让更多人看清日本侵华的事实，所以他只在巴黎停留了5天，就匆忙前往日内瓦[6]。当时远在中国的萧步云尚不知道顾维钧的行程，所以他去了巴黎后，并未见到顾维钧。

      遗憾的是，1933年5月，随着热河沦陷，朱霁青转道回到了北平，东北抗日救国军总监部也随之撤销，萧步云的空军司令也成了一个空职，国步艰难，他再次陷入报国无门的困境。不过根据资料来看，萧步云并未沮丧，而是用其他的方式坚定地支持着祖国抗战。

      “1933年8月29日，萧步云、伍锐勋等一行四人回国，途经上海，受到上海各界热烈欢迎。9月3日，上海洪门人士为他们举行欢迎宴会，在宴会上，萧步云等人向与会者介绍侨情，发表演说[7]。”

      “1934年9月28日，萧步云作为蔡廷锴代表，和曾任十九路军长的谭启秀一起从芝加哥前往旧金山，拜访旧金山中华会馆，受到了致公党等旧金山华人团体的热烈欢迎。[8]”

      在整个抗战期间，萧步云曾多次往返于中美之间，募款抗战资金并将国内抗日战争的真实情况宣传到美国，发动更多人来支持抗战。其中，发生在1937年10月归国船上的一件事，更是萧步云爱国报告的一次完整展现[9]。

      1937年10月初，卢沟桥事变发生后不久，萧步云乘坐亚洲皇后号邮轮从美国回国，船上有华侨40多人、留美学生20多人，萧步云借用自己在华侨中的声望，发动了一次捐款救国活动。后来邮轮经停日本港口，又有283名留日学生登船。联想到国内的现状，萧步云与几名留学生代表商量，决定在邮轮上发起一次救国大会。由萧步云与留学生代表共同组成“亚洲皇后轮中华留日美侨胞学生救国临时大会主席团”，并发表了书面声明，书面声明先是介绍了此次救国大会的背景：“卢沟桥事件发生了，从这一次事件中，不但证明了敌人不许我们和平地建设近代国家，而且也证明了这是敌人有计划地企图灭亡整个中国的新进攻，同时我们看到祖国的积极抗战准备……我们亚洲皇后轮上的归国华侨工人和学生，为了表明此次归国并不是贪生怕死，想息影家园，我们的回国，是完全为了祖国，我们将踊跃地参加前方或后方的实际救亡工作，誓为政府抗敌后盾，因此，我们觉得有首先在船上开一个留美留日侨胞和学生的救国大会的必要。”声明的最后，萧步云与留学生代表再次号召大家奋勇抗日：“我们希望国内同胞多多指教，让我们一致参加实际的救亡工作，拯救垂危的祖国，向着独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国大路迈进吧。”

      此次救国大会上捐款气氛格外热烈，甚至有一名美国乘客也参与了捐款，大会盛况也留下了记录：“虽然海上的风波很大，但许多同胞都晕着船踊跃参加，人数不下三百。同胞们关怀祖国的精神，实堪钦佩”。共募集到港币189元，美元48.5元，国币110元，日币226元，而其中由萧步云直接负责的华侨与船上工友的捐款更是踊跃异常，共得港币179元，美元39.5元，国币5元。亚洲皇后号邮轮回国靠岸后，萧步云把所得捐款全部汇给了抗战前线。

亚洲皇后号邮轮

      习近平主席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座谈会上讲道：“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中，全体中华儿女为国家生存而战、为民族复兴而战、为人类正义而战，社会动员之广泛，民族觉醒之深刻，战斗意志之顽强，必胜信念之坚定，都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而萧步云正是这样英勇儿女的代表，在抗日烽火中，他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为祖国抗战奔走呼号，尽管步履艰难，困难重重，他也从未放弃过寻求可以报效祖国的最优路径，

      他的行动，不仅彰显了致公党爱国革命的崇高精神和优良传统，也生动诠释了广大华侨始终心系祖国，爱国报国的青云之志。

尾注：

[1]辽宁省档案馆编. 奉系军阀密信选辑. 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 1993.12.646-647

[2]中国人民解放军广东省军区军事志办公室编. 广东军事人物志[M]. 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 2001. 141

[3]萧步云赴美过贡.益群日报[N].1932-11-24(11)

[4]http://www.cyx.gov.cn/html/CYXZF/202109/0163124017775420.html

[5]申报 1932年10月17日 第三版

[6]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译；顾维钧. 顾维钧回忆录(2). 北京：中华书局, 2018.10.51

[7]洪顺互助会欢迎四同志回国大会，1933年9月5日，申报第四版

[8]谭启秀萧少石到大埠，大汉公报 1934年9月28日（3）

[9]亚洲皇后轮上举行救国大会;申报[N].1937-10-8(3)